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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善祥 | 珍珍

本号笔友 丁中广祥 2021-09-05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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珍  珍

小纪镇   花善祥

作者花善祥先生:小纪镇竹墩村人,扬州作协会员,现任小纪镇文联副主席,在报刊发表过多篇小说、剧本、新闻等作品。著有《竹墩史话》《杨树庄风情录》。

1961年的冬天。


这个冬天实在难熬。杨树庄死一样的寂静,一声狗叫都没有。人都快饿死,狗都剥了,连皮都舍不得扔掉,下锅煮煮,喝几囗汤也能度一天命。


珍珍,这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已饿得皮包骨头,三条筋绊住头,大风一吹,恐怕跌倒爬不起来。这几天晚上,她蜷缩在被窝里,几次解下裤带想一死了之,刚刚闭上眼睛,脑海中就冒出那出气多进气少、浑身散了架的男人,以及那浑身浮肿的女儿。她无奈地睁开眼睛。她的心被摔成十八瓣,碎了。解下的裤带又系上。


他的男人是个好男人,杨树庄上无人不夸。他1955年从部队复员,虽说是个残疾人,腿脚不灵便,(右大腿上至今还残留着炮弹碎片未取出)其他方面都蛮好的,心地善良,手脚勤快。公社领导照顾他,让他在生产队里当个仓库保管员,拿队里男劳力的平均工分。家中大小家务事儿,他全都一把大包,连一家人的衣服都不让珍珍沾手,洗得干干净净,折叠成四四方方。


婚后一年,珍珍生下个女儿,取名叫琴儿。男人嘴都合不拢。“唉,没给你生个儿子,我的肚子不争气。”“说什么呀,总归是金家的一条根,我对得起祖宗噢!”男人并不是杨树庄人,老家在山东,十多岁就就和两个哥哥一起参军。新中国成立时,他才得知两个哥哥早已牺牲在战场上。老金下就剩下他这条根。现在这条根又有了根,他心满意足,对女人疼爱有加。谁知道好景不长,遇到这饥荒之年,自己腿上的旧伤复发,真是雪上加霜啊!“珍珍,看来这日子不是一月两月能捱过去,我是撑不过去了,拜托你无论如何为我金家保住琴琴这条根!”说完这句话,男人泪流满面。珍珍是第一次看到男人流泪。都说扛枪打仗的人心硬,怎么会这样流泪。她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。老人常说,宁伤竹子不伤笋。在珍珍看来,这句老话不对,竹子没了哪来笋?尽管男人饿得两眼金花四溅,当珍珍递来一碗野菜汤,他接过碗,看都不看一眼,端着碗走向女儿。“珍珍,我们金家几十口人就剩下我,我仅有琴儿这条根,你要答应我,为我们金家保住这条根!”珍珍死命咬住嘴唇,仍不说一句话,毫无血色的下嘴唇渗出了一丝丝血后,才死命地点点头。她抱住男人,泪水哗哗地流出。


“笃笃,笃笃笃”,是敲门声音。珍珍迟疑片刻,轻轻地拉开门,看到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,猛地关上门,转过身子依在门上,她的心儿蹦蹦的,气喘吁吁。


她知道来人是庄上的“四背锹儿”。杨树庄人所喊的“背锹儿”并没有什么恶意,完全是嬉谑之言,带有嗔骂的成份。被称为“背锹儿”的人,肯定不是老实巴交的人,一定是有些小本事,又会耍滑卖奸,胆子不小,为人处世有那么一套。四背锹儿在家排行老四,他父母双亡,和大哥住在一起,老二和老三住一起。弟兄四个都是光棍,都因一个穷字。穷得什么样子呢?说家徒四壁不够准确。四背锹儿和大哥住在一间房里。那仄逼的一间从中间用芦柴泥巴墙一隔两。里间一张土墼搁的床,三个“泥瓮子”(用泥巴和稻草制作的,圆型,高矮大小没个准数,一般都随主人意,瓮口一般比大斗碗稍大一些),一只存放稻麦,一只摆放衣服被胎(泥瓮内壁用旧报纸糊上),还有一只放杂物。挨床边摆放着一只小缸,通常是放米的。缸盖是用捶熟了稻草编织的,既挡灰尘又透气。床底下一只粗糙的陶瓷夜壶,弟兄俩合用。外间有一个“泥锅腔”,这个泥锅腔制作得没话说,形状像个大鼓,一圈儿圆溜溜光荡荡的,明眼人一看知那锅腔定是用捶熟了稻草和泥制成的,锅腔外围肯定是用河泥拌麦稳子抹了几遍,无论怎么烧,那锅腔四周不冐烟。一个锅腔怎够用?够了。烧饭烧粥都用它,那烧菜呢?没那么讲究,菜饭菜粥一锅头,偶尔烧个菜,那定是过时节,烧好后放在饭锅里蒸着就是了。靠西墙放着一张矮小的四方桌,两个杨树根桩做板凳,面上光滑滑的。东墙上挂着三个大小不等的“货络”(这货络,一般都是用草绳编织的,和鱼网相似,只是眼儿比鱼网眼儿大得多。打的荒草、拔的麦桩、稻桩都放在货络里,背在肩上就走,蛮方便的,)有一个小货络十分惹眼:不是草绳编织的,是细麻绳编织的,且是用桐油抹过几交,不怕潮湿,货络眼儿小而密。四背锹儿用它装青菜、菠菜下河清洗,代替竹篮子;也用它装山芋、萝卜上街上去卖,换个火柴、火油,包把丰收牌香烟。


饥荒之年,四背锹儿日子也不好过,经常骂骂咧咧的。他有的是力气,二百斤的担子挑起晃悠悠的,号子打得震天响。问题是肚子里缺食,哪里还有力气?冬天,大雪封门,田里也没什么活儿可做,他在床上睡不着,总是东逛西游的。“没米烧饭吃,睡觉养精神。”大哥老是对他这么说。“大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!只要田里有,你我就饿不死。”他对身患哮喘病的大哥说。粮食贵如金,有金也买不到粮。但田里有胡萝卜呢。虽说有人看守,四背锹儿从不把看守人放在眼里。他要么天一黑就下手,这时间看守会大意;要么天要亮之前,这时间看守一定会打瞌睡。大哥胆子小,说:“四儿,能捱一天算一天,不能出去偷,万一被捉住要被捆起来打个半死。”前些时候有个女人夜里下田偷胡萝卜被逮住,被民兵吊在大队部二梁上用麻绳抽打,打得尿湿裤子。“叫你偷,你不偷,饿死怪哪个?这年头寻死不如闯祸,只要能保命,管他什么鸟王法呢!”四背锹振振有词。“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。”大哥好言相劝。“大哥别担心,我腿长呢,万一被发现,我溜,他们腿短溜不过我。”四背锹儿聪明呢,兔子不吃窝边草,一到深夜,他就背个货络到邻庄田里偷胡萝卜。吃不了,竟跑到十多里外的镇上去卖。


那天天不亮,四背锹儿背着满满一货络胡萝卜经过珍珍家门口时,鬼使神差地从货络里拿出五六斤从门缝里塞进去。当天中午,他特意蹓跶到珍珍家门囗,故意大声咳嗽几声。珍珍闻声出门,他冲珍珍不怀好意地笑笑,掉头走了。珍珍望着四背锹儿的背影,脸红了一阵,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

“笃笃,笃笃笃。”敲门声又响起。


珍珍生愁这敲门声惊醒男人,很不情愿地轻轻拉开门。“大人能忍,伢儿难熬,送你一货络胡萝卜,也能度几天光阴,听说下月公社才发救济粮呢。”四背锹儿说着就拎着货络要进门。珍珍叉开双臂撑住门框。“你作什么怪?死要面子活受罪。”说着抬腿就想进门。“老四,只要我男人还有一口气,你就别想跨进这门槛一步!”珍珍那孱弱的身子挡在门口像一座山。四背锹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,放下货络讪讪地离开了。珍珍犹豫了好一会儿,像偷东西一样,两眼扫扫四周,费力地把一货络胡萝卜抱拖回家中。这一货络胡萝卜是救命的,她把胡萝卜煮熟,捣烂,拌和大麦糁摊成饼,琴儿吃得香喷喷的。也不过三五日,琴儿蜡黄的脸消肿了,嘴唇有了红色。


珍珍的男人终究没能熬过冬天,走了。临走前,他用尽最后力气,一手拉着珍珍的手,一手拉着琴儿的手,一个字也未说。哪有力气再说话?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。男人是睁着双眼走的。珍珍没有流泪,她的泪水早流干了,她很平静地用骨瘦嶙峋的双手把男人的双眼合上。琴儿趴在爸爸身上哭哑了喉咙。


男人的丧事是四背锹儿和二哥三哥包揽的。男人在杨树在没亲没眷,珍珍的娘家在二十多里开外,也未曾派人去报丧。假如娘家来人,家中没一把米,难啦!顾不得礼数了。不管怎样,总要给亡人供一碗“倒头饭”吧,(倒头饭是不能烧熟的,有个六成熟即可,那米粒不能开花,烧好盛在一个小碗里,插上一双筷子)可怜珍珍家中米缸里早已无一粒。四背锹儿回家拿来一点米,烧了一碗倒头饭上供。棺材是用珍珍家的房门板和杨树板钉的。虽说是薄皮棺材,总被用芦苇包裹强多了。四背锹儿从家中拿来一货络胡萝卜,洗干净切成碎丁和着那一碗例头饭煮了一锅,让忙丧事的人吃个半饱。


男人总算入土为安了,相帮的人陆续走了,只剰下四背锹儿一个人。“老四,你忙了一天,早点回家吧。”“不急,反正又没劳事,陪你坐会儿。”对他心里想的什么,珍珍一清二楚。这个冬天如果没有他的相帮,一家三口说什么都挺不过来。她知道,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她,尽管心中有诉不尽的苦衷和些许不情愿,但知恩图报是个老理儿,不能违背的。想到这些,心就泛酸,泪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,“老四,”珍珍欲言又止,揉了揉眼睛,“我男人不脱孝,你不能上我家门!”四背锹儿听懂了珍珍的话,起身在屋里转来转去,涨红了脸。“过了‘六七’吧,也算尽了妇道。”“不行、不行!脱了孝再说。你走吧!”说着,珍珍就把四背锹儿朝门外推。


转眼间,珍珍的男人过了“六七”。那天傍晚,四背锹儿背着那个麻绳货络进了珍珍家。货络里东西还不少,有山芋干,有三五斤用旧报纸包着的碎米,还有两条巴掌宽的小花鱼(花鱼一般是做喜事才用的,不知他是从哪儿弄来的)。“今儿一家儿开个荤,吃个饱饭。”四背锹儿喜滋滋地对珍珍说。珍珍平素不多言语,但心细如发,她注意到老四说的“一家儿”是话中有话。“老四你忘了我说过的话?”“什么话?我哪记得。”“你、你、你,你男子汉大丈夫要有骨气!”“什么骨气肉气?马马虎虎哦。”说着,伸出粗壮有力的手臂把珍珍揽在怀中。珍珍涨红了脸,奋力挣脱后冲向房间。她从房间里出来时手上多了把明晃晃的军用匕首。“老四你走,赶紧走!”她用匕首尖顶住自己的喉咙,“你如不走,我就死在你面前!”说着,握匕首的手颤抖了一下,刹那间,殷红的一滴血顺着匕首尖流了下来。四背锹儿见状吓得魂飞魄散,拔腿飞奔而去。“咣当”一声,匕首掉在珍珍脚下。



一年之后,珍珍男人脱了孝,她在两扇大门上贴了一张两指宽红纸条,放了一挂五十响的小鞭炮。第二天向晚,四背锹儿摸进了珍珍的家,珍珍没有推他走,只淡淡地说了句“你坐下来,听我把话说完,是走是留随你。”“不管你说什么,我答应还不好吗?”“不!还是说开好。”“你说你说。”四背锹儿有些迫不及待。“我不到你门里!你到金家来,为金家撑起门户。”“好!”不管站在哪个门里,他要的是珍珍这个女人。“还有,依照老规矩,从此你要改姓金,我不嫁,只能招夫养子!我要对得起我的男人。”他倒没想过改姓这个问题,短暂的犹豫后便说“我依你。”珍珍系上围裙走向厨房。四背锹儿在珍珍家吃过晚饭并没有回家。



1970年后,农村人的日子松动得多,四背锹儿有的是力气,又不惜力气,年年挣的都是头等劳力工分。珍珍栽秧割麦档档上,里里外外一把手。小日子过得不错,不愁吃和穿。三年为四背锹儿生了三个儿子。自家留下长子,二子三子分别过继给二哥三哥当儿子。二哥三哥都未娶亲,有了子嗣算是延续了香火。


四背锹儿十分疼爱珍珍。在队里扒泥、罱渣是重活儿,能挣大工分。扒泥是一男一女,男的扒泥,女的拿篙(就是用竹篙撑船,扒泥时,用竹篙拢住船,不让船走线,否则,船身不稳,左右晃动会影响扒泥操作),待一船泥扒满,两个人用戽掀把船上泥戽到河坎上的“泥兜”里。扒的泥是连泥带水的,较为稀和,戽泥不太费劲。罱渣就不一样了,那泥渣稠厚,且带着水草和枯叶,女人戽泥渣十分吃力。因此,罱泥都是两个男的,不要女的。扒一船泥和罱一船泥渣工分不一样,罱渣的工分多。四背锹儿从来不扒泥,专门罱渣。他的罱子比其他人的要长尺把,罱的泥渣多。他不要任何男人和他搭档,只要珍珍。戽泥渣时不要珍珍动手,由他一人包揽。珍珍在一旁并不闲着,用自制的小网兜捞泥渣中的小鱼小虾和肥大的螺蛳。一天下来,小鱼小虾和螺蛳不少于二三斤。冬季还常常罱到巴掌大的鲫鱼和桂魚。他们一般舍不得吃,总是卖给小饭店和有工资收入的人。小鱼、小虾、螺蛳和水咸菜一锅烧,任何佐料也不放,起水鲜,给四背锹儿下酒。四背锹儿只拣螺蛳唀,把鱼虾搛到琴儿碗里。琴儿早已脱去黄发,一头秀发过腰,白果脸雪白粉嫩,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灿烂的光芒。“爸爸,你怎不吃鱼和虾?”“琴儿,给你猜个谜语。”“好好好,你说。”“尖嘴儿,平盖儿,里面藏的好小菜儿。”“就是你吃的螺蛳。”“哈哈哈。”四背锹儿笑得十分开心。



1980年夏季,琴儿考取大学,上的是外国语学院。毕业后分配在市外贸局。四背锹儿的大儿子初中毕业就外出学瓦匠。五年后竟当上了小包工头,手上有三五十号人。珍珍返老还童,脸儿圆圆的,有白有红,喜气盈盈。她和四背锹儿种着一亩多口粮田(女儿琴儿坚决反对妈妈种田,珍珍说不种田闲得慌,死活要种口粮田),一年要闲十个月。四背锹儿农闲跟在瓦工后面做小工打杂,一天也有四五十块钱。珍珍除了忙口粮田,还扒了不少“八边地”,种油菜、点花生、大青豆等,还要照应琴儿带回家的十几盆花花草草,一天到晚也没多少闲时。


四背锹儿年近花甲,身体仍然是棒棒的。近年来变化较大。手脚也大了,抽烟低于十块钱一包的不抽;喝酒散装酒没眼睛相,都买洋河普曲,且是一箱一箱地买。吃吃喝喝倒也罢了,他染上了赌钱的坏毛病。珍珍看不下去,常常苦口婆心地劝他:“儿女的钱也是不易,你别认为到你手就是你的,花钱也不想想过去过的是什么日子,好天要防阴雨天。儿女们孝敬你,你真当福气啦?像你这么个花法,沈万三也吃不消。”“哎,我老四苦了大半辈子,总算出头了,享点儿女福怎么啦?又没花你的钱。”珍珍气得恨恨的,几天不和四背锹说句话。她从心里是相当珍惜这半路夫妻的情份,拉不下脸和他吵闹。


常言道:“好名不出庄,丑名扬十里。”四背锹儿在镇上浴室玩小姐的丑闻传到珍珍的耳朵里,她再也忍不住了。那天晚上,四背锹儿喝得醉醺醺的到了家门口,珍珍两臂撑开挡住大门,“你还有脸回来?黄牛还用个尾巴遮遮羞,你呢?你做点那些齷龊事把儿女的脸都丢尽了!”说罢呜咽不止。四背锹儿赌咒发誓一百个不承认。“老四你记住,假如你再做那些事别怪我不让你进门!”四背锹儿打了个寒颤,珍珍的双眼射出的一道光令他不寒而栗。


一天下午四点多钟,珍珍家中的电话急促地响个不停。她以为不是女儿就是儿子打来的,喜滋滋地拿起电话筒。忽然,珍珍的脸色骤变,哽咽得说不出话来,泪水从眼眶里汨汨流出,打湿了衣襟。原来是镇派出所打来的,四背锹儿在浴室嫖娼被抓,派出所要珍珍送5000元罚款可以把四背锹儿保释回家。珍珍自始自终没说一句话。那天晚上,珍珍没喝一口水,和衣躺在床上。天亮了,那四背锹没回家。珍珍在心里恨恨地骂道:“这个背枪子儿的送进八大间(指牢房)才称心呢。”


第二天,四背锹儿仍然没有回家,珍珍躺在床上,粒米未下肚。第三天中午,派出所两个民警押着四背锹儿回家。珍珍家门口簇拥了几十个人,人们交头接耳,窃窃私语。是派出所给四背锹儿的女儿琴儿打过电话,琴儿答应为爸爸代交罚款钱。过后,县公安局打电话给镇派出所,说是罚款就免了,还要他们派人把四背锹儿送到珍珍手上,不能出事。


珍珍从房间里走出来了,一只手别在身后。“大嫂,人我们给你送来了,你要好好劝导,不要吵架。”四背锹儿垂着头,耷拉着眼皮,慢吞吞地朝家中走。“站住!”珍珍一声断喝把在场的所有个吓了一跳。猛然,珍珍抽出别在身后的手,手上握着一把明光光的军用匕首,“老四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敢踏进家门一步我死给看!”说着,便用匕首顶着下巴颌。空气凝固了,人们屏住呼吸。不一会,两个民警搀扶着四背锹儿欲朝家走。人们以为珍珍会给民警一个面子的。“你敢向前跨一步。”珍珍的匕首已把下巴颌的皮划破,鲜红的血直淌。“没得命了!”有人惊呼。只见四背锹儿猛地双膝跪地,头“咚咚咚”连连磕地,额头磕破了,渗出了血,还是不停。


“咣当”一声,珍珍手中的匕首跌落在地,她随之瘫倒在地,双目紧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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