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扬州传说8：好不过是原配
【往期回读】
《老扬州传说》里的每个故事非常耐读，读后让人回味无穷，有的让人忍俊不禁，有的让人陷入深思。——扬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杜海
好不过是原配
宜陵 褚德军
作者褚德军先生：江都区宜陵镇人，1953年生。扬州市作协会员，江都区作协副秘书长，江都区扬剧协会副主席。年轻时从事企业管理，近些年全身心投入对地方民间故事的采编，有诗词、散文、民间故事等散见于报刊，著有《老扬州传说》。
江都嘶马名菜，除了拉豆腐，还有烧羊肉，声名传播方圆数十里，历史十分悠久。许多年前，嘶马镇周围就有许多养羊户，养出了肥羊，专供镇上的许多茶馆饭店收购，也有乡间人家每遇红白喜事，买羊回去宰杀办酒。
镇西面不远的兴隆庄，鲁家二呆子除了种好自家的五亩田，一年还能养出十几头肥羊。二呆子人很勤快，忠厚实在，不善多言多语，娶的老婆却是聪明漂亮，能说会道，生了个儿子也有五六岁，十分可爱。家里的大小事情，二呆子逐渐习惯了听从老婆的主张，一家子可称是美满幸福。
秋冬季节到了，羊儿也一一肥壮了。二呆子拣了一头最大的羊准备上街卖掉。临走问老婆，这只羊多少钱能卖？老婆告诉他，卖得巧能得600文钱，最少500文才能卖。
二呆子牵着羊上了街中集市，刚站下来，就有一位口衔长烟袋的老汉看中了这头肥羊，问他要价多少钱？二呆子老实巴交地说：“我老婆关照的要卖600文。”老汉的举止看上去就非常诙谐幽默，哈哈大笑着说：“你老婆关照的要卖600文，400文就不能卖吗？”二呆子一听就急了：“不能卖，不能卖！我老婆还关照，最少500文才能卖。”老汉盯着二呆子的脸，笑眯眯地说：“小子，你老婆确实不简单哪，她的话你应该听。这头羊值500文，成交啦！明天到我家里去拿钱。”说完牵起羊就走，二呆子赶忙拦着：“我不认识你家，怎么去拿钱哪？”老汉像唱唱儿似的说道：“东去二里烟火烧，汪塘旁边青瓦屋，门前遮阴有一木，身上挂着千把刀。那就是我家，你老婆认得的。”二呆子赶紧仰头翻眼，反复背诵着老汉的说词，再低头看时，老汉已走得无影无踪，想追赶又不知走哪条路，但老汉说自己老婆认得他家，便放心地回到了家。
老婆见他回来问：“那条羊卖了多少钱？”二呆子答：“按你关照的底价，卖了500文。”老婆认为还可以，又问：“钱呢？”“那老汉让我明天去他家里拿钱。”老婆诧异地问：“你是认得他人，还是认得他家？”“人也不认识，家也不认识。”此话一出口，老婆便杏眼圆睁，二呆子连忙补充着说：“他告诉我你认识他家。”老婆更是哭笑不得：“我连人都没见着，怎会认识他家？他对你说过什么吗？”二呆子经此一提，想起了老汉的说词，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。老婆沉思道：“这是镇东小瓦窑池水塘旁边的瓦房处，门前长着皂角树的，就是他家了，你明天就按我说的去找吧。”
第二天，二呆子找到了老汉，老汉爽声说道：“我说你老婆认识我家嘛，是你老婆告诉你怎么找的吧？”二呆子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。“钱准备好了，你等一下。”只见老汉在灶头忙乎了一阵，拿着钱连着一个瓦罐，一齐交给二呆子说：“你家的羊很肥美，这一罐羊肉是我亲手烧的，带给你老婆吃吧。”二呆子感谢后带回了家，见着老婆说明了老汉的厚意，催老婆趁热吃。老婆喜滋滋地刚吃了一块，就愣在了那里。因为她发现瓦罐里盛的是荠菜烧羊肉，羊肉在乡村算是高档菜，荠菜是野田里到处都有，而且是捧不上台面的野菜，又用这瓦罐子盛着，这老汉分明是暗讽我家老公与我不般配的意思呀！二呆子遇事无主见，窝窝囊囊，谈不上能撑门立户，我这辈子就这样嫁给他，确实是亏大了，愈想愈气，扔下筷子坐在一旁，一言不发。二呆子看得是丈二和尚——摸不着头脑。
几天后，二呆子找到老汉，气呼呼地嚷道：“你那天给我带回去的羊肉里面，放了什么东西？我老婆就吃了一块，到现在都不说一句话，也不搭理我。”老汉听后着实吃惊不小，知道自己开玩笑开过了头，害得人家小夫妻闹不和，闷着头抽了两袋烟，直起身子问二呆子：“你家是哪一个堂谱？”答说“我是兴隆庄鲁家二儿子。”“哦哦哦，你先回去，三天以后，你老婆会对你比以前更好。”二呆子狂喜起来：“这可是真的？你不能骗我呦！”老汉凝重地点了点头，二呆子拔腿往家飞奔。
农村里妇女起身早，二呆子老婆天刚亮拉开门，见到门口田埂上有一老汉弯着腰，在地面上细心地寻找着什么东西，心里感觉奇怪，但也不便相问。第二天清晨依然如此，第三天又见这老汉躬身在门前，便忍不住上前探问：“这位老伯，我见你连续三天来这里，莫不是在寻找什么贵重的东西吗？”老汉直起腰来叹道：“这位小嫂子，我几天前经过这里，不小心丢掉了一样东西，也不算贵重，只是与我感情深了，故而要把它找回来。”二呆子老婆听得愈发来了兴致，问道：“那是什么感情深的东西呢？”老汉答：“一只带象牙柄的竹签耳扒子，跟随我身边多少年，如今象牙柄尚在，小竹签耳扒子没了。”二呆子老婆听得差点笑喷出声：“象牙柄算是宝物，尚在你手中，小竹签扒子丢失掉不算什么，重配一只不就行了吗？”老汉正起了脸色：“唉，怎么能随便乱配，世上所有的一切，好不过是原配！”此话说完，老汉就背起双手，匆匆离去了。
二呆子老婆听到“好不过是原配”，心里一个咯噔，顿时有所醒悟。心中感叹着，买我家羊的老汉原来是他，我以为自己聪明，他才是个真聪明的人啊。人家用心良苦地是来为我指点迷津，不使我的心路误入迷途。回想自家二呆子，人虽不圆通，可忠实厚道，勤劳本分，还处处尊重老婆，我若不心满意足，还三心二意地胡思乱想，岂不惭愧。从此静心如前，悠闲地过着自家日子，与二呆子更加恩爱。
（配图：沈江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