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扬州传说15：空壳桔
【往期回读】
《老扬州传说》里的每个故事非常耐读，读后让人回味无穷，有的让人忍俊不禁，有的让人陷入深思。——扬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杜海
空壳桔
宜陵 褚德军
作者褚德军先生：江都区宜陵镇人，1953年生。扬州市作协会员，江都区作协副秘书长，江都区扬剧协会副主席。年轻时从事企业管理，近些年全身心投入对地方民间故事的采编，有诗词、散文、民间故事等散见于报刊，著有《老扬州传说》。
毛笔为文房四宝之首，据传，此为秦朝大将蒙恬发明，算来已有两千多年历史。完整的制笔工艺较为繁杂。经过制笔匠的不断完善，流传至今，一支毛笔至少需要 47 道生产工艺才能制成，因此被国家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江都大桥镇的毛笔制作史也较久远，早在民国年间，民间就出现了不少毛笔制作坊。大桥镇西街边的文轩笔庄，就很有名气。文轩笔庄不仅毛笔做得好，更有临窗而坐的一大排心灵手巧且都长得十分俊俏的制笔姑娘们，好似一道靓丽的风景线。她们每天在案板前忙碌着，将羊毛、黄鼠狼毛或马毛进行整理，经过盘毛、剔锋、整尖，制成一个个不同规格形状的毛笔头。姑娘们的手指动作，娴熟得像是在弹奏钢琴，活泼俏皮的话语笑声不断飞出窗外，引得行经街头的人们侧目观望。特别是挑担或手推独轮车送货的小伙子们，路过这里，都要借口停下来歇歇脚，注目欣赏这些美丽手巧的姑娘们。
本来道路不宽的街头，常被有意停下来歇脚的小伙子们的独轮车占道，使得后面肩头上压着重担赶着进街的人，连声催他们让路快点走。小伙子们只好不情愿而慢吞吞地前面拉后面推，把每车都有几百斤重的红白萝卜送往街心酱园坊。
回头经过文轩笔庄时，小伙子们又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，在窗前驻足张望，不舍离去。有人对领头的说：“大海，光是看没得用，要是娶一个回去做老婆，才算有本事呢！”大海身高个大，又长得英俊，但性格腼腆，不善言辞，嗫嚅着嘴巴说：“我，我们乡下人，哪能娶得到街上这块的漂亮姑娘呢？实……实在没得这个本事。”矮个子小江诡异地笑起来，大家问他笑什么？小江其貌不扬，平时鬼点子多，挤眉弄眼，嬉笑着说：“娶一个回去做老婆还算本事？我能把这里的大姑娘挨个儿地亲嘴亲个遍，还当面让你们看！”小伙子们一听，顿时笑得前仰后合：“大白天说梦话，本事大上天啦？把你自己的曲像看看瞧！”小海正起了脸色：“我要是三天之内做不到，你们就把我剥光衣服，绑起来放在这里出丑。我如果做到了，你们可要——”“要怎么样？”“你们要合起来，请我下三趟馆子！”“好！”大家齐声应着。其实个个心里都不相信他的话，寻思着想出出他的洋相。
秋高气爽，到了第三天，刚吃过中饭，大海就领着小伙子们来到小江家，催他上街。小江正在神秘地忙活着，备着一只竹篮，竹篮口上放着个木尺盘，尺盘里盛着什么东西，还盖着片蓝花布，却不让人碰。收拾停当，挽起竹篮，做了个鬼脸，喊道：“上街啦——”大海不解地问：“你说和人家姑娘亲嘴，怎么还……还要带这些麻烦东西？”“诶，没有这些东西，我可做不成事！”自顾着往前走。
花家荡离镇上不算远，大家一齐来到了文轩笔庄排窗外的街头上。小江唬着脸交待：“你们只能在这里远远地看，不能插话打岔，要不然，这出好戏你们就看不成了！”说完就挽着提篮，慢步到排窗前，掀开盖头花布，尺盘上露出十几只大蜜桔。只听他高声叫卖起来：“新鲜的蜜桔，二十文一个——”那时候的桔子可是稀罕物，此物出产于南方，江北几乎没有，这些桔子是小江央求他跑单帮的舅舅，从镇江大码头带回来的。姑娘们听到窗外的叫卖声，都抬起头来观看，叽叽喳喳：“好漂亮新鲜的大蜜桔，蜜桔可是又甜又香，我姑姑家表哥，曾从江南过来带给我们吃过。”“我从来没吃过桔子，好想买一个尝尝，这货郎要二十文钱一个，还真买不起。”小江捧起篮子，举向窗内一个大眼睛的姑娘说：“大姐，来一个桔子尝尝，可香甜呢！”姑娘扑闪着眼睛，微笑着摇摇头。小江又走到挂着长辫子的姑娘面前，劝她买一只，只见她羞涩地笑笑，摇摇头，自顾自地忙着手中的活计。小江在排窗前来来回回地吆喝：“桔子哟，大蜜桔——”大海他们在街头等着看好戏，始终未见到动静，也不知小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，都只好耐着性子呆呆地看着。
小江和几个姑娘搭讪闲扯，似乎熟悉了，举起提篮，放上因采光需要而砌得不高的窗台，对着大眼睛姑娘打了个招呼：“大姐，我去方便一下就来，麻烦你们照应一下我这提篮行吗？”姑娘随口应了一声：“好呢！”一会儿，小江回来，大惊小怪起来：“出了怪事儿！姐儿妹儿们，我去了一下茅房回来，这蜜桔里面的肉儿怎么全都没有了呢？你们可是答应帮我看着的！”大眼睛姑娘惊得站了起来，指着桔子说：“这不是完整的桔子嘛！”小江掰开一只只桔皮，让她看，大眼睛姑娘傻了眼：桔皮完好，里面却都没肉儿了！小江倒是装得十分大度，温和地说：“算了，算了，一定是你们把桔肉吃掉，跟我开玩笑的，就当我交你们这些朋友的见面礼吧，没事，没事！”大眼睛姑娘生起气来：“哪个跟你开玩笑？我们没有吃，就是没有吃，不能被你冤枉！”小江装着打愣了一下，显得不太高兴：“看你这个妹子，你们吃了我的桔子，我倒不想跟你们计较。这样吧，你们每个人张嘴让我闻一下，口气中没有桔香味，就证明她真的没有吃。”姑娘们不知是计，便有人张口伸颈到窗口让他闻，以示自己清白。小江就势凑着向前趋，佯装闻桔香味，并眯起眼睛说：“嗯，你确实没有桔香味！”旁边的姑娘们争着说：“她没有桔味我也没有！”便一一探头过来按顺序让他闻。
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幕让大海他们远远地看得目瞪口呆，惊呼：“出鬼了！这丑八怪究竟对她们使……使了什么魔法？”却不知道小江是在玩一出绝妙的空城计——空壳桔。
（配图：沈江江）